去大学报道后,妈妈偶尔会发来短信:
“钱够吗?”
“够。”
“注意身体。”
“好。”
对话到此为止。
像不甚相识的陌生人。
每逢节假日,她都会固定转来三千。
生日那天一万。
我全部都给了周老师。
时间像流水一样快。
大学毕业时,我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进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。
从实习生到专员,到主管,到部门经理。
加班到凌晨崩溃,升职加薪的喜悦,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二十八岁,我升任总监。
庆贺宴后回到公寓,我重新打开了存折。
一共二十五万。
刚好是协议里连本带利加起来的数字。
我给妈妈转账,附言:“还清了。”
转账立马被退回。
紧接着电话打来。
“亭君,”她的声音有些慌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按协议还钱。”我说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。
“那协议不作数了。”
“作数的,白纸黑字。”
我坚持。
又是沉默。
然后她问:“你最近过得好吗?”
“很好。”我说,“工作顺利,身体也好。”
“那就好,”她顿了顿,“你妹妹最近考了专业第一,跟你一样优秀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爸的厂子今年效益不太好……”
“嗯。”
妈妈想要再开口,被我打断了:
“你以后要好好的。”
“你也是……”
电话挂断后,屏幕暗下去。
窗外城市灯火通明,像星星一样散落。
二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答应了周屿的告白。
他是隔壁大学的副教授,教数学。
我们在一场行业论坛认识。
他递给我名片,手指修长。
“陈亭君?我看过你的论文,关于手术器械的流体力学分析,很精彩。”
那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论文。
交往三个月,他每天来接我下班。
同事们起哄:“陈总监,男朋友真体贴。”
四月初的某个傍晚,突然下起雨。
周屿撑伞等在办公楼门口,看见我时笑了笑:“下班了?”
“嗯。”
钻进车里,他漫不经心地提起:“后天就是清明了。”
我怔了怔。
清明。
我想起了外婆。
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她了。
她眼神总是冷冰冰的,从不肯和我多说一个字。
但被同村小孩推下山断腿的那天,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。
拖着年老的身体,气势汹汹地提着铁锹砸烂了那些小孩的家门。
只要有人敢质疑,她就一锹怼回去。
从那天起,再没人敢欺负我。
“亭君?”周屿的声音把我思绪拉回来。
“后天我得回趟老家。”我说,“看看外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