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没什么资格交代了。”
沈迪接住钥匙，手在微微发抖。
“肖宸，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“你才三十岁，只要你愿意，码头还是你的天下。”
“天下？”
肖宸转过身，走到水泥柱旁。
他伸手，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表面。
“我的天下，早就碎在这个柱子里了。”
他弯腰，吃力地抱起那根沉重的水泥柱。
几百斤的重量，压得他脊背弯曲，青筋暴起。
但他抱得很紧。
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。
“沈迪，你知道吗？”
他低头，脸贴着那块露出来的顶骨。
“当年她说，她是海里的孤魂野鬼，只有我在的地方才是岸。”
“后来，我亲手把岸拆了。”
“把她推进了海里。”
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，滴在水泥上，瞬间被风吹干。
“现在，我也要变成孤魂野鬼了。”
“正好，去陪她。”
他抱着柱子，一步步走向船舷。
每一步，都走得很沉重。
但每一步，都走得很坚定。
我飘在空中，看着他。
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，此刻像个赎罪的囚徒。
肖宸，你这是何必呢？
我都死了。
你就算死一万次，我们也回不去了。
他走到了边缘。
脚下是翻滚的黑色海浪。
像一张张开的大嘴，等着吞噬一切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。
是一枚黄金弹头。
那是十年前，他替我挡下的第一颗子弹。
医生取出来后，他做成了项链，说要戴一辈子。
后来，他在赌桌上把它输给了别人。
原来，他又找回来了。
“老婆。”
他吻了吻那枚弹头，把它轻轻放在水泥柱顶端。
就像在给我戴皇冠。
“别怕。”
他对着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，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。
“下面冷。”
“疯狗来给你看门了。”
说完。
他没有任何犹豫。
抱着那根巨大的水泥柱，纵身一跃。
“噗通——！”
巨大的水花溅起。
黑色的海水瞬间吞没了那一抹白色。
沈迪冲到船舷边，看着那个迅速下沉的漩涡，红了眼眶。
“疯子……”
他骂了一句，然后摘下帽子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海面很快恢复了平静。
只有几只海鸥，在低空盘旋，发出凄厉的叫声。
我飘在海面上。
看着那个巨大的阴影，拽着肖宸，一直往下沉，一直往下沉。
直到彻底消失在深渊里。
那一刻。
我感觉身体变得很轻。
那种一直束缚着我的沉重感，突然消失了。
我看着那片海。
这片埋葬了我的尸骨，也埋葬了我爱恨的海。
终于安静了。
阳光穿透云层，洒在海面上。
波光粼粼。
像极了那年夏天，他向我求婚时，那满眼的星光。
我笑了笑。
化作一缕泡沫。
消散在风里。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