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。”
苏晓蔷准备好的一肚子话,什么“算你识相”,“以后别那么怂了”,全都被路明非这句谢谢堵在喉咙里,上不去也下不来。
她第一次发现,原来衰仔认真起来说话都带着分量。
就象《无间道》里陈永仁在天台说的那句“对不起,我是警察”,有种尘埃落定,再无退路的决绝。
“恩。”
苏晓蔷简单回应了一句,声音轻得象怕惊扰了什么,然后迅速扭过头,假装对窗外的夜景很感兴趣。
2006年,霓虹灯尚未被led屏淹没,还带着点胶片时代的暖昧,朦胧。
车窗倒映出她自己有些发烫的脸,和一双不知所措的眸子。
她心里有点乱——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,也太快了。
从在网吧捡到那只满身伤痕的流浪狗,到一时冲动把他带回家,再到刚才学校门口那出家庭伦理剧里“割席”的戏码
每一步,都超出了她过往十六年优渥且按部就班的人生。
就象玩《仿真人生》时不小心点了个麻烦不断的邻居来家里做客。
可奇怪的是,当李叔用法律条文把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镇住,当路明非沉默地坐进车里,彻底与过去割裂。
苏晓蔷却异常满足。
就象是亲手柄自己捡来的一个灰扑扑的玩意儿给彻底洗干净了。
总归是顺眼多了
路明非陷入了另一种深渊。
没有胜利的喜悦。
没有报复的快感。
本以为自己会很爽。
会觉得大快人心!
可实际上,他只感到疲惫。
那不是家。
那不是家,从父母消失在海外,把他寄养在这里开始,从很久以前就不是了
但那毕竟是寄居了十几年的地方,是名义上的根。
自己象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,飘在半空中,唯一能抓住的,就是身边这个少女抛来的藤蔓。
路明非侧头偷偷看了苏晓蔷一眼,少女的侧脸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下轮廓分明,像尊精心雕琢的羊脂玉雕像。
她好象
真的把自己这摊烂泥般的人生,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处理。
一路无话。
路明非回到了那间名为香榭丽舍的高级避难所。
苏晓蔷踢掉鞋子,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,丢给路明非一瓶。
“渴了吧?”
她自己拧开一瓶,咕咚咕咚喝了大半,浇灭心里的某种燥热。